第五章 劝说

　　徐氏陪房冯涛家的手里正捧着一摞账册，徐氏一放下茶盅，她就忙递了过去，“奶奶，这是府里公中的各个铺子和田庄的年前结算账册。”

　　徐氏看她说话有些迟疑，就摆了摆手，直截了当地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冯涛家的察觉到徐氏脸色微变，不敢隐瞒，支支吾吾地说道：“奴婢从三奶奶手里接过账本时，三奶奶悄悄儿地告诉奴婢说……二爷不久前支……支了四……四千两银子。”

　　徐氏听完一脸错愕和震惊，满屋子的丫鬟都面面相觑，冯涛家的忙冲站在徐氏下首的大丫鬟四喜使了个眼色，四喜就领着屋子里的丫鬟们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

　　丫鬟们屏气噤声地立在院子里，屋外鸦雀无声。

　　屋子里却传来一阵呜咽的哭泣声，徐氏已伏在桌子上哭泣，冯涛家的忙好言相劝，“奶奶何必呢，为了这些钱财又要和二爷闹一场……”

　　“我哪里还有底气和他闹！”徐氏抬起了头，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流，“都是我识人不明，用人不清，把自己的陪嫁都赔光了，如今公中的银钱总算交到了我手里，可也不过是昨夜……”徐氏说到这里惊觉失言，忙道：“你们二爷只顾着自己，何曾体谅过我的难处！”

　　“奶奶如此说，不免又要和二爷伤了和气，实在是没必要啊！”冯涛家的一脸为难，“况且二爷不是早就把自己名下的产业都交给了奶奶了吗！再说了，二爷支银子时，当家主持中馈的是三奶奶，这回三奶奶被责罚，丢了主持中馈的差事，也从没提起过二爷三番两次支银子的往事，奶奶就更不能为银子的事和二爷别扭了！”

　　徐氏这才点了点头，忙把眼泪擦干净，问道：“二爷这次支了这许多银两，你说他这是要用来给四爷买古玩，还是用来赠三爷、五爷买粮草，要不就是给八爷买名驹？”

　　“不是，不是。”冯涛家的表情有些扭捏，好半天也没有说话。

　　徐氏“哼”了一声，苦笑道：“说吧，他又做了什么荒唐事儿？”

　　“这……这……”冯涛家的吞吞吐吐地不知该怎么开口。

　　徐氏看她的样子十分不耐烦，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问道：“钱到底用在了什么地方？”

　　冯涛家的心一惊，瞥了一眼徐氏，咬着牙说道：“三奶奶说四爷写回来的平安信中提到，二爷和四爷在外游历时，二爷……二爷他碰到了个和大夫人娘家连过宗又没了籍的女子，觉得那女子可怜，然后花了……花了四千两银子，把……把那没了籍的女子给赎了。”

　　“四千两银子，就为了赎一个没了籍的女子！他真做得出！”徐氏终于沉不住气了，抓起桌子上的那个官窑粉彩茶盅，冯涛家的还没来得及拦住，“哐当”一声，茶盅就已经被砸得粉碎了，“到底不是自己的银钱做不了主！我看这一定又是老四起的哄！”

　　冯涛家的忙掏了帕子出来把地上的茶盅碎片收拾起来，又劝说徐氏道：“奶奶别生气了，快消消气，消消气，以后在杭州的府里不就是你当家作主了吗！”

　　紫绢去了那尼姑住处回来已是午膳时分，便劝说南若道：“姑娘，你用了午饭再抄写吧！”

　　又上前悄声说道：“那尼姑法号庆义，我去时她正在做功课，守门的小尼姑嘴巴像蚌壳一样紧，问什么都不搭腔。”

　　南若头也不抬地继续写了个字把那句写完了，方才说道：“既如此，你也不必再去她的住处，免得引起注意，让她心生警惕，就暂且放一放，先吩咐小丫鬟摆饭吧！”紫绢应声抬脚就要出去，又让她喊住了，“我倒忘了，你可有让婆子去四嫂那里取冬枣吗？”

　　“早取来了，还摆了些在厅上呢！”紫绢笑嘻嘻地回了话。

　　“回送些苹果给四嫂，舜英姐姐和沈家两位姐姐那儿也送些去。”南若说着就放下了笔，吩咐她道：“我这几日吃的东西少，胃口不好，你让厨房弄几个清淡的小菜就可以了。”

　　杭州半桥巷南府的规矩是一日三餐都按照各房各院的份例去大厨房领，只要不超了份例银子，不过了饭点，厨房里当值的便没什么话说。

　　紫绢得了吩咐便去厨房领了几个清淡的小菜自不在话下。

　　饭后，南若依旧往书房里抄书，过了没多久紫绢笑着走进来禀报道，“姑娘，四奶奶来看你来了。”

　　南若一面忙吩咐紫绢准备茶点，一面忙撂下纸笔，出去迎了文氏进来。

　　“好妹妹，咱们多久没见了。”文氏看着南若激动地说道。

　　南若屈膝要给她行礼，让她携了手，拉到堂上酸枝红木椅上坐了。

　　南若只好抿着嘴笑了笑，紫绢捧了茶点上来，她便起身亲自端了一杯茶给文氏，道：“四嫂，喝茶！”

　　文氏笑着接了，南若就和她寒暄起来，“宛平那边一切可都好？”

　　“都好着呢！”文氏道，“在我回杭州之前，母亲特意遣了人送信回宛平，信上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帮着她多劝劝你，母亲说知道你在苏州家里自由惯了，怕拘束，可如今咱们家里也只有你一个正经的姑娘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也上了年纪了，跟前到底还是要有个孙女陪着说说话解解闷的……”

　　文氏说着说着就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南若和文氏并不熟，还是第一次单独和她坐在一起说话，就陪着笑，道了几句“让四伯母悬心真是惭愧”、“四嫂请只管放心”等之类的话。

　　文氏见南若十分乖巧温顺，就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手，又接着和她说起了家长里短，“最近京师新出的什么布料子啊”、“宛平谁家女儿的嫁妆抬了多少抬啦”等等。

　　南若突然没来由地问了句：“二嫂既礼佛又信道吗？”

　　文氏闻言一愣，随即讽刺一笑，道：“她啊！素来是什么有用便信什么拜什么……”南若只是笑笑，依旧听文氏说宛平的事情。

　　时间匆匆走过，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紫绢就悄声在南若耳边问何时摆饭。

　　文氏这才察觉天色已晚，笑着直摇头，“看我，只顾着和妹妹说话了，天色不早了。”说着起身就要走，“我这就回去了。”

　　南若忙留她，“嫂嫂何必麻烦，不如在我这里一起用了饭再回去好了。”

　　文氏推辞道：“改日再来，我这不是才回来嘛！屋子里还有一大堆琐碎没料理妥当呢！对啦！妹妹送给我的苹果我闻着就觉得好，吃起来肯定更甜，多谢妹妹了。”又和南若说了几句闲话，才带着自己的丫鬟回去。

　　南若用了晚饭后，刘舜英过来向她道谢，又和她闲话，府里各房快要落钥时才离开。

　　紫绢这才到书房里来和抄录棋经的南若商量打探庆义之事。

　　南若道：“……未免打草惊蛇，先确定她有没有度牒再说旁的吧！”

　　紫绢觉得姑娘说得没错，很是赞同，给她冲了杯凝神茶来才退出去，南若便在书案前抄书，至后半夜方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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