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马婆子

　　南若看着翠环欢天喜地地出去了，不禁哑然失笑，心中忽然有种错综复杂之感。

　　翠环已出了院子，不过却被守在院门口的马婆子给拦了下来，十分好奇地凑过去问道：“姑娘打赏你了没有啊？”

　　“婆婆让一让，我这会子正忙着给姑娘打水梳洗呢！”翠环却避而不答，看也不看马婆子，拔腿就跑了。

　　马婆子气得面红耳赤的，叉着腰站在院门口晃了两三圈，直到看不见翠环的影子，她才气哼哼地进去了。

　　“怎么这么晚？”等翠环端了水再回来服侍南若梳洗时，她不禁问了句。

　　翠环慌张地解释道：“奴婢出院子时让守门的马婆婆给绊住了，她问长问短的，耽搁了些时间。”

　　南若本是随口一问，谁知翠环却慌张起来，有些不解，还以为她是怕自己责罚，便轻点头让她退下去。

　　翠环前脚刚出去，马婆子后脚就提着南若的红漆描金福寿双全花卉纹食盒进来了，涎着一张涂脂抹粉也掩不住岁月侵蚀的老脸，笑着同南若打招呼。

　　“九姑娘，这是老婆子特意去厨房里拿来的。”说着便从食盒里将碗碟都摆上了桌子，“都是时鲜儿的小菜。”

　　南若心里奇怪这个成日游手好闲的守门婆子怎么今日这样殷勤，面上却一点也不显，只笑道：“多谢大娘。”

　　马婆子听她说了句客气话，眼中闪烁着狡黠的目光，道：“姑娘，老婆子拿来的这些菜，可是得来的不容易啊！”

　　南若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肴，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马婆子的话外之意，奇道：“并没有超过份例啊？”

　　“姑娘，你是不知道啊！”马婆子心思微动，凑上前道，“厨房里那些当差的媳妇子可没少为难老婆子，姑娘看，是不是……”

　　“大娘受苦了，以后还请多担待着些。”南若轻轻一笑，说道。

　　马婆子听姑娘说完安抚自己的话，耐住了急性子想接下来姑娘总得意思意思了吧！

　　谁知道姑娘脸上带着几分稚气的笑容看了看后就没有了下文，她不禁就在心里犯嘀咕，原来九姑娘是个不谙世事的半大孩子啊！

　　那就更好哄骗了！

　　马婆子按捺住心中的狂喜，装出一副可怜模样来，涩然一笑道：“姑娘，老婆子这把岁数了，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本该在家里乐呵呵的带带孙子，享享清福的……”

　　南若微点头道：“大娘说的是。”

　　“可老婆子却没有儿女福气，只能靠着自己那微薄的月钱来养活自己，原先在府里帮着跑腿做些琐事，还能赚些赏银，如今被指派来姑娘这里守门，月钱越发少了倒不计较，却没少受那起子人白眼……”

　　马婆子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南若见马婆子一面惺惺作态地挤眼泪，一面又伸手去擦泪水，哭得满脸褶子都堆在了一处，脸上那劣质脂粉沾的她手上衣袖上都是，小半张脸立刻便花了，模样甚是滑稽可笑。

　　“大娘的生活真是艰辛！”南若侧过了头，轻咳了一声，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已经到嘴边的笑意，存心戏弄她，便叹道。

　　马婆子呵呵干笑了两声，脸上火辣辣的，还有几分难以掩饰的尴尬。

　　“姑娘，老婆子如今可不单单是艰辛，前几日咳得厉害连抓几服药的钱都没有，要不是问人借着了钱，只怕……”

　　她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南若没想到马婆子这样大的年纪也会说哭就哭，声音还震天响地，吓了一跳，顿生不悦，问道：“大娘这是？”

　　马婆子没想到自己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九姑娘还一点也不开窍，急得一口老血差点都喷出来了。

　　她只好用哭得发红的眼睛看向南若，直截了当地说道：“之前在姑娘院子里待过的丫鬟婆子都说姑娘最是体惜我们这些下人，不知姑娘可否给老婆子些赏钱让我还一些账？”

　　南若见马婆子被自己逼得快要跳脚了，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灵光一闪不由想到翠环，料来也必是马婆子撺唆的。

　　她便寻思设法戏弄一番二人才好，于是笑吟吟地说道：“大娘，你早该和我说的，现下可晚一步了！我那一点银钱都给翠环了，你明儿再过来。”

　　马婆子见姑娘说得诚恳，一时忽略了话里的漏洞，便谄媚地笑着说道：“那老婆子就先行谢过姑娘了！”

　　南若见马婆子十分殷勤的模样，心念一动，说道：“大娘，这些日子我被拘着，也没一个人和我说说话儿，当真是闷得紧，大娘是见惯了世面的，心里装着多少故事，得闲就到我跟前来陪我说说话吧！”

　　“好好好！”马婆子干脆地答应了，“只要姑娘不嫌老婆子腌臜，老婆子天天都来陪姑娘说话。”

　　南若看马婆子那副讨好的嘴脸，心里暗笑，索性就道：“大娘，不如你先给我说说翠环和小鼓的事情吧……”

　　“翠环和小鼓啊！”马婆子闻言笑着张嘴，“翠环是家生子，小鼓却是家贫被他大哥卖到了府里来的……”

　　她越说越起兴，最后不仅把两人的父母亲眷都说了个遍，还连小鼓家之前曾养过两只猫三只狗的事情也都说了。

　　吃晚饭的时候，翠环进屋伺候南若，南若在说话时故意将马婆子来讨赏的事情透露出来。

　　翠环听后果然变得有些愤愤不平，还在心里想自己好容易收拾了小鼓，没料到这个老婆子又来与她相争。

　　等南若躺下后，她就悄悄儿地来找马婆子算账，没好气地冲着马婆子低声嚷道：“喂！你这个老婆子，忒也不守规矩，太夫人把你派遣到这里可不是让你替姑娘摆饭的，你可得弄清楚自己的位置！”

　　马婆子正好斗牌输了回来，窝了一肚子的火，又被这样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顿，心里实在过不去，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小蹄子，真是不识抬举，要不是老婆子告诉你那些点子，凭你有什么本事，能有赏钱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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