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豆腐蘑菇汤

　　马婆子说道：“老婆子听四奶奶院子里的秦婆子说，那个江大奶奶正月十六便要和江老安人启程离开杭州了。”

　　南若颔首道：“那也没几日了。”

　　马婆子道：“正是如此，这些天江大奶奶便隔三岔五地过府拜访四奶奶，我们府里的下人就是因那媳妇子常来走动又爱说爱笑，才和她熟络起来的。”

　　南若“哦”了一声，端着手中的茶盅低头喝了口茶，没有再追问下去。

　　马婆子见姑娘对江家媳妇子的事情并没有兴趣，嘴唇翕动，好半天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好，可又不甘心这么出去，于是硬生生东拉西扯了一通。

　　南若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盯着马婆子的眼睛不说话，看得她十分不自在，尴尬得不得了，随口找了个借口，悻悻然地出去了。

　　马婆子出去后没多久翠环进来了。

　　她手里提着那个红漆描金福寿双全花卉纹食盒，笑嘻嘻地也给南若再恭贺了一次新春，然后看着南若说道：“姑娘，厨房里做了豆腐蘑菇汤，说是天气冷，让姑娘暖暖身子的。”

　　南若正拿着圆圆的花绷子低头在堂上专心致志地绣绿萼梅花的帕子，闻言就匆匆地抬头瞥了一眼，笑道：“辛苦你跑一趟了，先搁着吧，我回头再喝。”

　　翠环从食盒里将汤拿出来摆好在桌上才下去。

　　南若绣完一枝梅花，终于算是完成了一方帕子了，就搁了花绷子，呆呆地坐在那里，就在今日之前她还仔细地回想过马婆子和翠环这些日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呢！

　　当她发现马婆子和翠环俩个相较于过年之前都显得非常循规蹈矩起来，心里还觉得奇怪过，也暗暗感叹她们怎么会那样安分守己！

　　可惜好景不长，今日她们又都故态复萌了！

　　南若摇了摇头，暂时把这些事抛在了脑后，往桌边来喝汤，可汤还没入口，她就发现汤里的蘑菇模样有些怪异，感觉和之前吃过的好像都不一样。

　　再加上她本身也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对这些常用食材也还是能多多少少的辨认出好坏和差别来的。

　　南若端着汤碗，盯着汤里的蘑菇，觉得怎么看怎么奇怪，不由想起了之前她曾在某本杂谈里看到的有关毒蘑菇的记载，书中写到有些模样不好的野生蘑菇是含有剧毒不能食用的。

　　她这样一想，越发觉得这碗汤里的蘑菇有问题，便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试一试翠环、小鼓和马婆子三人，于是将这碗所谓的豆腐蘑菇汤藏进了内室，高声喊了翠环进来。

　　“让厨房再给我煮些豆腐蘑菇汤来。”她说着就拿出了预先准备好的四十钱银子给她，“你扣下十钱，当是你来回厨房的赏钱，余下的拿给厨房当值的就是。”

　　翠环看到赏钱，开心不已，笑道：“只要姑娘喜欢，无论什么时候要喝汤，只管喊了奴婢去厨房就是。”

　　南若淡淡地“嗯”了一声，等翠环走了，她就喊了马婆子进来，“今儿中午厨房里做了豆腐蘑菇汤，本想给大娘也送些去的，谁知道让我给搁太久冷了，等回头晚上热了，再喊大娘来喝一碗。”

　　“姑娘真是羞杀老婆子了，姑娘念着老婆子，老婆子便比喝了汤还要好了。”

　　马婆子只以为九姑娘看重自己，笑得合不拢嘴。

　　她想起姑娘方才话里提到的“豆腐蘑菇汤”，又笑道：“看来太夫人是不准备再拘着姑娘了，今儿这天气怪冻人的，厨房里当值的几个都让歇了，没做汤发下来，太夫人还特地儿让人做了豆腐蘑菇汤送来给姑娘，可见对姑娘的关爱啊！”

　　厨房里没有做汤发下来，她这儿却有了豆腐蘑菇汤，真是奇怪了，说明并不是她想太多，那也就不是她神经过敏了，豆腐蘑菇汤八成是真的有问题的。

　　南若记得自己才来杭州半桥巷小住时，南太夫人正当家做主，也没见她管过那些厨房里琐碎的小事儿，难不成如今南太夫人会为了自己这个连除夕家宴都不准出席的不远不近的孙女儿管起厨房里那些芝麻绿豆之事不成，说出来谁会相信呢！

　　那这豆腐蘑菇汤究竟是谁做了送来的呢？！

　　南若有些捉摸不透，心里虽然猜不明白豆腐蘑菇汤的事情，脸上却带着几分若有还无的笑容。

　　“承大娘吉言。”

　　马婆子和南若闲话了会儿，又涎着脸不肯下去，这次几乎是把府里针头线脑的事儿全都说了个遍，最后南若在迫于无奈之下只得拿了些银钱赏了给马婆子，她才总算是舍得下去了。

　　院子里响起了翠环的脚步声，粗重又急躁，听她那脚步声似乎并不是朝着阆风堂来，好像是要回她和小鼓住的屋子。

　　南若向外头喊了她，翠环这才折进了屋来，看她脸色郁郁又两手空空的样子，南若便问她：“怎么了？厨房没有汤了吗？”

　　翠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点了点头后才垂下眼睑小声说道：“张大嫂说今天厨房里头没有做汤，王大嫂也说今早倒是新采买了些豆腐，可却没有买过蘑菇。”

　　“那你中午送来的豆腐蘑菇汤是从哪里得来的？”南若暗暗冷哼，目光紧盯着翠环问道。

　　翠环更加忐忑不安了，大气都不敢出。

　　这汤可是她亲自端进来的，她还和姑娘说是厨房做的，自己这个欺上的罪名是走不脱了，她越想越害怕，索性弃兵保帅，立马把小鼓给供了出来。

　　“奴婢是从小鼓手里接过来送的，她让冷风给冻着了，托我替她送给姑娘，是小鼓说从厨房里端来的，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好心地帮了她一个忙，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子的人，姑娘饶我，姑娘饶我！”

　　她说到最后已经哆哆嗦嗦地给南若跪下来了。

　　南若听翠环供出来小鼓，手微微地颤了颤，一种更强烈的背叛感在心底油然而生，不由捏住了自己的衣袖，好一会儿才平复了自己的负面情绪。

　　她缓声说道：“翠环，你听好了，以后我屋子里的事情，我只交给你。”

　　翠环闻言一喜，没想到自己因祸得福了，她和马婆子还没合计好用什么招儿对付小鼓呢！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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