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交代

　　邓嬷嬷离开阆风堂后，南若就进了西边的稍间，独自站在那里望着挂在墙壁上的弓箭陷入了沉思，等她回过神来又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这一夜，南若就这样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初春的晨光一点点地透过糊着高丽纸的窗棂映照进来。

　　卯正时分，小丫鬟打了热水进屋来服侍她梳洗更衣，杭州城里持续了三日的雨雪天气终于放晴了。

　　南若的心情也因此变得不错，她出门时特意绕去了花园子，一路赏着初绽的花朵去了眉秀介寿院。

　　吴氏穿着件半新不旧的珊瑚色西番莲暗纹褙子，藕荷色八幅湘裙坐在厅堂的黑漆太师椅上，正笑盈盈地和文氏说着话，听到帘栊响动，妯娌二人都转过头来看，她们见是南若过来了，目光中都带着关切之意。

　　“九妹妹，快坐到我身边来。”文氏笑着冲南若招手，率先开了口。

　　南若便上前来和两位嫂嫂见礼，方坐到文氏的身边去。

　　吴氏见南若目光炯炯有神，面色红润光泽，才放下心来，笑吟吟地对她说道：“九妹妹，你来的正好，我正准备等会儿去阆风堂找你。”

　　她说着看了一眼文氏，又道：“老太太她们年后都已经去过太清观上香了，我想邀妹妹陪我一起去太清观酬神祈福，不知妹妹明儿可有空吗？”

　　“三嫂邀我自然有空啦！”南若颔首，又问道：“舜英姐姐和沈家两位姐姐是不是也都去过了？”

　　“都去过了，半桥巷就我们姑嫂俩人没去了。”吴氏抿了嘴笑道。

　　南若听了点头，笑盈盈地应了吴氏。吴氏和文氏妯娌俩又关切地问起南若的身体可好些了之类的话。

　　南若说道：“……多亏了舜英姐姐，不然我也好不了这么快，一会儿给老太太请过安我还想去舜英姐姐那里感谢她来着……”

　　文氏声音微缓，道：“那就不必了，舜英表妹昨儿下午收到了家里的急信，晚上就回去了，你要是想谢她啊，不如写封信过去，要不然就等她下次来杭州，你再当面谢她！”

　　“啊？”南若讶然地望向了文氏，可文氏还没开口说话，厅堂的帘子就被撩开了，徐氏走了进来，见她们姑嫂三人都已经坐在了这里，颇有些意外。

　　“哎呦！今儿我来迟了。”徐氏笑眯眯地道。

　　吴氏摇着手说道：“没有，老太太还……”她说到这里南太夫人就由殷嬷嬷搀着从里屋出来了，吴氏猝不及防之下，眼底闪过了一丝慌乱，声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姑嫂四人给南太夫人请过安后，南若在回阆风堂的路上遇到了文氏。

　　“九妹妹，你放心，那个谋害你的丫鬟，她的案子官府没有公开审讯，不会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文氏放慢了脚步，跟着的丫鬟媳妇子很有眼色的落在了后面，她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声对南若说道：“还有啊，官府一定会好好儿地审判这个案件的，原本该怎么罚就会怎么罚，任何人也别想妄图插手惹出什么别的乱子来。”

　　南若不解地望着文氏，文氏却揽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语道：“老太太突然拘着妹妹说你要专心学女红，不让我们去阆风堂，我就觉得奇怪，可那时我自顾不暇，没有帮到妹妹，这段日子让妹妹受委屈了，不过妹妹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的！”

　　南若微微愣了愣，才道：“多谢四嫂！”语气十分的真诚。

　　文氏摇了摇头，笑着挽了她的胳膊，道：“妹妹跟我客气什么呀！”

　　“好啊，那我就不和四嫂客气了！我正想问方才怎么没见着沈家两位姐姐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呢？”南若问道。

　　“谁知道她们是怎么回事儿？”文氏说道，“昨儿舜英表妹走后，老太太就把她们姊妹俩喊去了眉秀介寿院，也不清楚说了些什么，可能是晚上回去睡得迟还没有起床吧！”

　　文氏说着就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南若的手，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思，说道：“妹妹，四嫂有些话一定要交代你。你是五叔父的独生女儿，从小被捧在手掌心里长大，哪里知道内宅里的事情，虽说人善人欺天不欺，可有时候对别人太善良，往往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一味的忍让顺从，只会让某些人更加的得寸进尺！”

　　她说到这里目光顿时黯淡了下去，有些走神。

　　南若十分震惊，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对她讲述过这些话，心里满是感激，看到文氏神情恍惚，不由担心地轻唤了她一声，“四嫂……”

　　文氏“嗯”了一声，回过神来，继续说道：“要不是我明儿要回宁州省亲，一定陪着你和三嫂再去一次太清观。”

　　她说起“宁州”眉眼之间就流露出几分笑意来。

　　南若见了心情也跟着舒畅了。

　　“四嫂明儿要回宁州啊，那我和三嫂去太清观上香时，会记着在三清真人面前为四嫂祈祷一路平安的！”

　　“多谢你啦九妹妹！”文氏停住脚步轻轻地握了握南若的手。

　　南若也停住了步子，不由笑着打趣文氏，“哎呀！四嫂方才还和我说让我别和你客气的，现下自己反倒客气起来了！”

　　文氏闻言笑得直摇头，道：“你这样说话才像是母亲跟我提起的那个九妹妹！”然后松开了挽着她的手，说了句“那我就先回去了”，才朝着后面的丫鬟媳妇子使了个眼色。

　　“四嫂不去阆风堂坐坐吗？”南若忙问道。

　　“不了，不了，我还要收拾箱笼。”文氏连连摆手。

　　南若面露不舍，道：“那四嫂慢走！”然后看文氏走远了才转身往回阆风堂的路去。

　　她回去不久，吴氏就遣了大丫鬟麦穗来告诉她明日的具体行程。

　　“……我们奶奶说姑娘病体初愈，怕上完香赶回来，时间紧迫会让姑娘受颠簸之苦，准备在舟山歇一晚，我们奶奶让我和姑娘说，如果姑娘觉得不妥，只管交代我，都随姑娘的意思定，然后我再转报给我们奶奶。”

　　南若对吴氏的安排十分满意，没有什么让她觉得不妥的地方，忙道：“不用麻烦了，你只管回三嫂说按着她定的行程走就是了。”

　　麦穗应声而去。

　　南若用过早膳，吩咐小丫鬟再包些滋补的药材给邓嬷嬷送过去，并交代小丫鬟问问邓嬷嬷有没有请大夫来看过。

　　到傍晚的时候，邓嬷嬷特意来了趟阆风堂给她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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