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相鼠有皮
黄昏时分，看守奴隶围栏的武士换班吃食，有了那么一瞬间的空隙。
自从这些东夷老人被关进来，华族奴隶们就一直不经意关注这边，等守卫刚一离开，立刻就有几个人挨了过去。
“你们是黄子风大酋长的人？”一名中年壮汉急切小声问，语气里满是兴奋。
华胥部可能还不知道有子归这个小部落存在，可黄子风的大名已经传遍了全中原，奴隶们耳熟能详。在传说中，黄子风在首山徒手擒龙，在东荒一人杀灭了一整队的东夷猎手，并且带着族人得天启，住在神许之地，是上天派来拯救华族的大英雄。
老人们神情灰败，闻听这话吃了一惊，眼神中流露出迷茫。
黄子风的人？老人们不由悲从中来，他们屡遭毒打，百口莫辩，已经被折磨死了两个人，如今竟然连华族奴隶都这样误解。
看见老人们沉默，奴隶们以为是默认，立刻兴奋起来，领头的壮汉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将他围住。
“这是我偷偷藏下的，告诉我大酋长在哪里？我们今晚就逃走去寻他庇护。”汉子悄悄亮出一只手，手心里有个磨的很锐利的小石片。
这么多奴隶，无论怎么防范，逃走的机会肯定有，只是这一带全都是东夷部落，根本就无处可去，被抓住绝对会被处死。而现在，他们听说黄子风大酋长就在附近，心思立刻活络了起来。
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错失，以后将可能永不见天日，谁甘愿做异族的奴隶被折磨到死？
满脸是血的红霞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摇了摇头。
壮汉脸色一变，正待追问，身后被人扯了下，“快退开，有人来了。”
果然有三个东夷人来了，却不是看守，几位有熊武士站在远处闲聊，却没有过来。
老人们眼睛一亮，来的是他们的首领！
看见自家首领过来，老人们当场全哭了，他们劳苦大半生，经历过无数场艰苦战斗，临老了却被同族人如此对待。
“徐昭首领……”一位老人家哭诉：“我们看见了他的恶行，路上他不敢杀死我们，怕落人口实，到了这里借羿首领的手，必不容我们活！”
他们的首领神情急切，蹲在围栏边问：“我的父亲在哪里？”
人们分开，露出一位老人，额头上有个伤口，血淋了半身，神情萎顿。
看见父亲的惨状，首领悲从中来，重重捶了下围栏，恨声道：“你们既然投靠了黄子风，就跟着他走，又为什么还要回来……”
老人们哭声更大，红霞叹了口气，反问：“如果我们真的投靠了黄子风，还会回来送死？”
徐昭首领大惊，不敢置信，“恒海竟然诬陷你们？！”
现在的人都很纯朴，轻生死而重义，诬陷老人这种事情，简直骇人听闻。
“那为什么黄子风没有杀你们？”徐昭首领又疑惑问。
红霞摇了摇头，苦笑：“人家是大首领，大英雄，杀人都有用，杀我们这些没用的老人做什么？他还给了我们吃的。”
华族奴隶们全都侧着耳朵听，连连点头，果然，这位大酋长不是个滥杀的暴虐人物。
徐昭皱眉思索起来，面色变幻不定，现在的局面很麻烦，他找不到处理的办法。是大羿下令把老人们关起来的，可横加虐待的却是恒海，这就是后世所谓的“故意把经念歪”，他毫无办法。
“徐昭，我看，恒海存心不善，我们这帮老人这次只怕都会被折磨死。”红霞神情伤感，这样被恒海害死，死后还会留下骂名，实在是憋屈。
旁边有人小声说：“既然他诬陷你们，那还不如就真的投靠大酋长，总好过被冤死。”
“住口！”徐昭勃然大怒，一个奴隶教唆族人叛逃，孰不可忍，该被用石矛戳死！
不过除了怒喝一声外，徐昭并没有追加惩罚，现在部落里的老人们命在旦夕，他也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了。
“再等等，我去求求恒海。”徐昭安抚道，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跟来的两名猎手连忙捧着吃食递了过去。奴隶们都有的吃，他们这些本族老人却没有……
就在将要接到的时候，后面传来厉声大喝：“谁允许你们送吃食给叛徒的？！”
众人吃了一惊，回头看，恒海领着几名武士走了过来，目光阴沉。
徐昭连忙陪着笑迎上去，“恒海开恩，这些老人家都有伤，再不给吃的，恐怕会撑不住的。”
恒海目光深沉看了徐昭一眼，淡然道：“他们都是叛徒，又全都出自你的部落，难道……”
恒海的话说得徐昭打了个冷战，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太阴毒了！
恒海不再说话，冷着脸一挥手，一名武士上去夺过食物，另有两人上去抡起皮鞭，开始死力抽打那些老人。
“快说，黄子风究竟去了哪里？！”恒海瞪着眼睛喝问。
没有一个老人说话，只闻惨呼连天。
“噼啪”作响中，老人惨叫着挤在一起，借此分担伤害和痛苦，凄惨无比。
徐昭部下两名猎手看得眼睛一红，握着石刀就要冲上去，里面有他们的父母长辈！
徐昭到底是首领，要冷静的多，他伸出双手，死死抓住两名猎手，不让他们动弹。
现在不能胡来，只能忍！
抽打一刻不停，老人们逐渐声嘶力竭，他们已经没有力气了。
三名本部落的男人在一边看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躯颤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额边的羽毛乱颤。
华族奴隶们看着恒海施暴，神情复杂，他们对东夷人有着刻骨仇恨，可看见老人们遭此非人的虐待，也于心不忍。
“够了吧？”徐昭终于忍不住了，森然道，再打下去，当场就会出人命了。
徐昭的话里透着杀气，恒海被激得一滞，抬手喊停了鞭挞的武士。
“徐昭首领，莫非你们全族都……”恒海冷冷一笑，领着武士转身走了。
“首领，恒海他只怕想灭了我们全部落。”一名徐昭部落的猎手恨声说。
“不要……胡说！”徐昭目光瞪着眼前的虚无，从胸腔里憋出一句话。
稍倾，徐昭散乱的目光猛然一凝，看向奄奄一息的老人们，急促小声问：“你们真的不知道黄子风去了哪里？”
老人们无力摇头，唯有红霞惨然一笑，“我恐怕，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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